长篇纪实【人生如梦 • 我与汽车四十年】 【第二版】恢复更新
前言
岁月如箭、时光如梭。每当我想起当年,想起四十年的职场生涯;想起那颠沛流离的岁月;想起那一段段不知所措的瞬间与内心空荡的夜晚,彷佛就在昨天。剧中人似乎不是我,但又的确是我。我彷佛是一位旁观者,又是亲历者。一个在睡梦中游荡汽车行业四十年的昔日名人。
自1976年参加工作至2017年主动退出职场生涯,前后经历18家企业。最短的28天,最长的8年。多年的频繁跳槽,居然成为我的谋生方式。市场、行业与职场,三个复杂多变的要素相互交织,描绘了一幅跨越四十年的职场故事。我承认,我并不适合在复杂的职场中生存,不适合与人打交道。但幸运的是,我终于走过来了。
上海市汽车维修行业协会技术专家组成员、清华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客座教授、著名汽车售后服务管理培训专家与维修专家等诸多社会头衔,虽然已是昔日黄花,但对于我在业内的后续发展,仍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支撑。俗话说,人怕出名猪怕壮。有谁能料到我在这个阶段,居然也会举步艰难、无所适从。失业、失眠与彷徨,伴随着我的日日夜夜,几乎成为常态。
当职场与人生双双跌入低谷,曙光必然来临。长年的勤奋付出与孜孜不倦,以及完美主义综合症的行为风格挽救了我,让我在五十三岁那年,逐渐步入收获季。
总之,我是幸运的。我的秘诀是不要梦想,从不规划长远的未来。我的规划范畴也仅限于今天、明天与后天。也许,正是因为我的目光短浅、胸无大志,才促使我在多年的职业生涯中,认认真真修好每一辆车;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事;实事求是地讲好每一节课。
四十年的风风雨雨,让我遇到诸多贵人。他们在我每段人生履历中,均扮演着不同的角色。无论当年恩恩怨怨、是是非非,在回首往事时,才顿然醒悟。那些明里暗里给我挖坑使拌的人,居然都是将我推送至更高平台的重要力量。为此,我由衷感谢各位对我的用心栽培与鞭策。简单说,如果没有他们,也必然没有我的今天,更不会有四十年回忆录。
我等小民对于成功的理解,便是对过去的无悔与对现状的无忧。做好每件事,活好每一天,表达容易做好极难。但我相信积累、相信在大量的重复作业中,所得出的现场经验与后期的归纳总结。我的许多夜晚与梦境,是在回忆与思考中度过的,这已成为我无法改变的生活习惯。
长篇纪实【人生如梦 • 我与汽车四十年】(第一版)在爱卡汽车途安论坛连载四年多,累计261万字,点击量超过1160万。回忆录中数不清的故事,描述了我的成长过程与蜿蜒有趣的维修经历、管理经历、培训经历,以及对行业的理解与忠告。
我国四十年的汽车发展史,在此文中可见一斑。
凡涉及有争议的人物与企业,将以假名取代。
在第二版中,将四十年职场生涯分为三个部分。
第一部分【启蒙】1976-2002(在朦胧、坎坷与多变中反复起步);
第二部分【成长】2002-2010(在失落、彷徨与曙光中生存);
第三部分【收获】2010-2016(回馈社会、行业与家庭)。
评论
最近回复1/
读初中的时候,我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。一男一女两位班主任,都被我起了外号并在同学中广为流传。几乎每隔一两个礼拜,都会有班干部轮番到我家告状。我知道班主任一直想狠狠地收拾我,但无奈我的考试成绩,每次都能进入班级前五。尤其是语文物理化学经常排名第二第三,所以气的他们干瞪眼。他们把我拉到办公室罚站,不让我去听课,便成为了家常便饭。
枯燥乏味的初中三年,终于熬到头了。同窗三年的同班同学被就地打散重新分班,在原址继续就读高中。自从高中课程开始,我惯用的小聪明就不好使了。以前我上课很少听讲,家庭作业也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。每逢考试之前,我用三周的时间,把本学期的重点内容背下来,应付考试还是没问题的。
几何是我的强项,我在这方面有一定的天赋。数学还凑合,政治、地理、英语全靠强制记忆,物理化学是我喜欢的科目,何况我是化学课代表,所以不在话下。
高中仅仅读了两周,我就发现变天了,居然完全跟不上课程的节奏。不是我不想做作业,而是根本就不会做,课本也看不懂,老师讲的我想听也听不进去,我的精力无法集中了。我的脑子出问题了但又无法自拔,随之便自暴自弃地闷了两个多月,我知道纸里包不住火,一场灾难很快就会降临。
那天我正在上课,教导主任把我叫到楼道对我说:“现在有个规定,像你这样的独生子家庭的学生,可以选择继续读高中,也可以选择去技校。你今天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,明天给我回音。”
技校是个什么概念?我全然不知,但我知道这是我逃避现实的最佳选择。因为我厌倦了,厌倦了学习、厌倦了学校、厌倦了操场、厌倦了眼前的一切,我需要换个环境重新开始。
父母下班回家,我把可以选择去读技校的事情告诉了他们,他们俩对视了一眼说:“你也是个大人了,以后许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做主,我们不会跟你一辈子。何况读高中上技校这么大的事情,也许会影响到你的终生,所以你自己决定吧,无论以后是好是坏,你也怪不到我们头上。”
一桩大事落地,那晚我睡的特别香。
评论
最近回复-
回复 bodna: 太原讲课去过几次
那地方与周边地区的许多博世店老板都认识我
不过说来也是2008年的事情了
2021-06-23海南 8 4 -
回复 我与汽车四十年: 要一直跟唐老师的帖子,等唐老师经过的时候,看能不能约个面2021-06-22浙江 8 4
从初中开始我就是迟到大王,迟到旷课是常有的事情,我曾经有半个学期迟到72次的光荣记录。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又迟到了,所以只能先去教室上课,等课间休息的时候再去教导处告知我的选择。
我在座位上窃喜:“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,我什么都不会的秘密终于保住了…”过了没几分钟,教室门口有人向我招手,我仔细一看居然是教导主任,我兴奋地走出去,他问我说:“你家长怎么说?”
“上技校。”
“走,跟我去办公室。”说罢他拉着我的手朝教导处走去。
跟着教导主任走进教导处,里面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抬头看着我。教导主任示意让我坐下,对面的男人问了我的名字,家住哪里?家里还有什么人?愿意不愿意上技校?随后便对教导处主任点点头说:“行,就这样吧。”
教导主任对我笑了笑说:“你被录取了。一会儿你回教室,就可以收拾收拾书包回家了,以后不用来学校了。”啊?就这么断了?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悲伤。
对面的男人自我介绍说:“我是技校的刘老师,是你今后的班主任。”说罢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,掏出钢笔填上我的名字递给我说:“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。樱桃园你认识吧?下周一上午九点半,你拿着这张纸条在樱桃园路口往南50米的路边等我,我带你去学校报到。集合地点和时间上面都写清楚了,你能看懂吧?”
我大概齐扫了一眼说:“能。”
下课的铃声响了,教导主任带我走出办公室说:“你回去拿了书包就回家吧,别在学校逗留,也不要把你上技校的事情告诉别人。”说罢便朝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我穿过熙熙攘攘的楼道回到教室,从课桌里抽出书包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好像没几个同学发现我的举动。
父母下班我把小纸条给他们看。老爸看了看纸条说:“北京市公用局技校?公用局大了,你到底去那儿学什么?”我说不知道。老娘说:“算了算了,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,他后悔跟我们没关系。”
(我们这个三口人之家,我始终是个局外人,我早就习惯了。因为我是在上海由爷爷奶奶带大的,所以父母与我之间也就缺少了一份真情。)
心想这几天不用上学了,爽啊。没想到白天楼上的大人都去上班了,往日的玩伴都去上学了。我在百无聊赖之中睡了好几天懒觉,脑袋都睡扁了。
周一终于到了。我装好小纸条,两手空空坐着19路公交,两站地就到了樱桃园路口。我下车往南,顺着右安门内大街走了约50米停下,高高兴兴地站在路边,等刘老师接我去技校报到。
北京的早春还有点儿冷,小风嗖嗖的。我缩着脖子站在路边左顾右盼,就是不见刘老师的身影。估计快十点了吧?刘老师怎么还没来?我掏出纸条看了又看,樱桃园路口往南50米,写的清清楚楚,怎么就不见刘老师呢?
一阵不安涌上心头,不会是技校不要我了吧?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那我又要回去继续读高中,而且我又三四天没上课了,我怎么能跟得上呢?
我心想,这下完了。那么我是继续在这儿等刘老师呢?还是现在就回家?
评论
最近回复-
回复 沙漠斜阳: 也许这就是里应外合、歪打正着的效果吧?
2020-06-05海南 8 4 -
唐老,您父母这是西方式的教育,儿子一成人就自谋出路,不过这这种方式的确能锻炼出生存能力。2020-06-04宁夏 8 4
嗖嗖的小风开始变大了,我三步一回头地朝路口走去。风越刮越大,地面开始扬沙。我站在路口往回看,继续寻找着刘老师的身影。心想如果我就这么回家的话,那么我的技校梦也许就彻底没戏了。高一刚开学就跟不上课程,以后就更没指望了。
密密麻麻的扬沙打在脸上有如针刺,不过我已经习惯了。我低着头缩着脖又走回原来的位置,继续站在路边等刘老师,因为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。
风突然停了,我揉揉眼转身看看四周有没有刘老师的身影。在远离路口同侧路边的空地上,出现了七八个男男女女,其中有个高个子男人在打着手势,嘴里还在嘟嘟嘟地吹着口哨。我好奇地往那边移动着,想去看个究竟。男人的哨子吹过之后,从路边的胡同里唰唰唰地走出一群人。这些人听着吹哨人的号令,懒洋洋地在路边排起了队。
吹哨人转身看见了远处的我,转身对我喊道:“哎!你是来公用局技校报到的吗?”我紧走了几步说:“是啊,刘老师让我在路边等他…”吹哨人扑哧笑了笑说,那就对了,你先过来排队吧。
我走过去与这些陌生人,听着吹哨人的口令稀稀拉拉地排成几行,但是两眼还是在寻找刘老师,因为是他从学校把我招来的,如果有他在我就放心了。刘老师还是没看见,但是我却看到路边停着两辆大卡车,上面还蒙着两个大篷子。
吹哨人缩着脖子搓着双手对着我们说:“人都到齐了吧?”我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,不知该怎么回答。有个四五十岁戴着黑框眼镜,身材胖胖的人走过去说:“我估计差不多了。风太大了,点名让学生先上车吧。”
吹哨人清了清嗓子,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大声说:“大家听好了!我先念技校一班的名字,凡念到名字的同学,赶快去上第一辆车。随后我再念二班…”吹哨人的话还没讲完,嗖嗖的地卷风又来了,煞那间尘土与黄沙遮盖了多半个天,有些女生顶不住了,干脆蹲在地上。
风刮了好一阵子才退去,那个身材胖胖的人再次急匆匆地对吹哨人说:“咱们还是快点儿吧!如果把学生都吹病了,开不了学那就麻烦了。”吹哨人低着头把嘴里的沙子吐了吐,便开始大声地念着名单上的名字。大风、扬沙加寒流,已经把我们冻的瑟瑟发抖,巴不得赶快念到自己的名字,钻进大篷车避避风。我的运气不错,大概念了七八个名字之后就轮到我了。我赶忙跑向大篷车,沿着后面的铁扶梯爬上了车。
在大篷车槽帮的两侧,有两排长椅,我挑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,以避开后面的风口。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呼地刮,我心里想,刘老师让我在路口50米的地方等他,但是这地方距离路口都快够200米了,但是他人呢?我不会去错地方吧?但这个召集人却明明白白地念了我的名字。
上车的人越来越多了,两侧的长椅坐满了人,后上车的只能站着了。大概又过了20多分钟,大篷车终于起步了,慢慢悠悠哼哼唧唧地朝右安门外驶去。
评论
最近回复-
回复 pinkow: 那个时期北京的许多街道还是土地,只是在马路旁边铺设了不太宽的人行道。所以刮风就起土,下雨就和泥。2020-06-04海南 8 4
-
自此开启新的人生路……2020-06-04山东 8 4
4/
右安门离我家虽然不算远,但我对此地并不熟悉。只是记得我的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,是在地质部小学度过的,因为地质部小学是寄宿制,父母每周接送一次即可。然而地质部小学的校址就在右安门内大街,但是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,具体位置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/
大篷车跨过护城河桥就到了右安门外,往前开了没多远,路边就出现了一片片农田。车上的人很多,我只能在摇摇晃晃的人缝中,隐约看到车外的片刻景色。此时我脑子一片空白,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?不知道北京市公用局技校究竟在哪里?
/
出了城之后只有一条路,大篷车继续往南开,途中好像经过了一两个破旧的村落,蜡黄蜡黄的土墙边,稀稀拉拉蹲着几个裹着破棉袄的大爷大娘和姑娘小伙在路边晒太阳,并好奇地盯着我们的大篷车在他们面前隆隆驶过。大概开了半个多钟头,车速降下来了,随即向左转了个弯,又往前开了几百米便进了一扇大门,一个好大好大的院落展现在我们眼前。
/
随着噗呲噗呲几次制动,大篷车终于停了。在大篷车后面站着的同学,他们一路上估计吃了不少土,便沿着铁扶梯往下跳。吹哨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说:“先别下车、先别下车!”已经下车的几位同学只能站在原地不动,打算下来的同学也就停止了向后的移动。
/
大概过了三五分钟,终于听到了下车的指令,在车上冻的不行的学生们呼啦啦地下了车。风已经停了,在艳阳高照中我看见了刘老师,他对我笑了笑,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。
/
我们这辆车都是一班的学生,另外一辆车是二班的学生。吹哨人把我们召集过去排好队,跟着他向大院的深处走去。那个时候我啥都没见过,更没有厂区和车间这个概念。我的左侧是一座红砖外墙的大房子,右侧停着密密麻麻的大卡车。我仔细看了一下,其中有许多是在我家楼上经常能看到的垃圾车。每天傍晚随着嘎嘎噶的刹车声,会有这样卡车停在对面的路边,然后从车上咣当咣当飞下来几把平板铁锹,蹭蹭蹭地跳下来几个光着膀子的壮汉,然后以大跃进的精神,转眼就把路边的垃圾铲上了车,随后又相互吆喝着,如同风驰电掣般地离去。
/
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由,我对垃圾车才有特殊的兴趣。原来它们白天都藏在这里,傍晚才出去清理垃圾。但是那些光膀子的壮汉又在哪儿呢?
/
我放眼望去,这里面还有许多背着大铁罐的卡车,这种罐车并不多见,但我知道是抽粪用的。在我们家楼房的马路对面,有个叫市民院的地方,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平房。有时候会看见粪车停在路边,几个背粪工人背着巨大的单肩木桶,木桶上插着一根巨长的粪勺,从市民院里吃力地把大粪背出来。然后通过一个摇把和翻转机构,把大粪倒进汽车后面的粪罐。石传祥就是当年清洁工人的代表,而且是全国劳动模范。不过我现在看到的都是新式抽粪车,而且很整洁也很漂亮。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汽车。
/
几个同学一边走一边看,一边唧唧歪歪地骂咧子说:“上当了,上大当了!这地方就是个大粪厂啊!”刘老师当然听见了,但他假装没听见。
/
我一路走一路看,我觉得好奇怪啊?在这些同学里面怎么没有我认识的?难道我们学校就来了我一个人?因为我看到有的同学三三两两很熟悉,而我却连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/
我随着人流走到院子深处,吹哨人在两间低矮的平房前停下说:“教室到了,请各位同学进教室吧。”这时候我才发现,两间平房的门口挂了两个牌子,分别是一班和二班。
/
空气在瞬间凝固了,也许是没人会想到,这两间破旧的平房居然是公用局技校?这两间平房就是公用局技校的教室?许多同学开始彷徨与不知所措。
/
吹哨人对刘老师点点头便离开了。刘老师见我们都站在原地不肯进教室,便走过来一个一个往里劝,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学,便扭扭捏捏地进了教室。我是为了逃避学习才来上技校的,虽然对技校没任何概念,但是如此简陋的条件是做梦都没想到的。
/
小孩子们还是心软,劝进去了几个同学之后,其他同学也就慢慢腾腾地配合着走进了教室。我进去找了个稍后的座位坐下,随后又进来几个学生,此时一班的学生都进来了。
/
刘老师见我们都坐下了,便含着腼腆的神态做自我介绍:“我叫刘广吉,你们的班主任,同学们如果有困难可以向我提出,同时也请各位同学支持我的工作。”简单的自我介绍结束之后,便开始调整座位,个子矮的被调整到前面,个子高的调到后面。座位调整好之后,第一排的同学都拿到了一张纸,然后向后传递,依次把自己的姓名写在上面。
/
座位调整好之后便开始点名。前面进行的很顺利,随叫随答。当刘老师叫到郝玉萍时,居然没人答应。刘老师皱了皱眉头又叫了一次,还是没人答应。刘老师抬起头犹豫地问:“我没叫错吧?”后排有个男生大声问:“郝玉萍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刘老师红着脸说:“应该是女生吧?”话音刚落,后排便有几个男女生一起笑出声来。那个男生继续嬉皮笑脸地大声说:“我也叫郝玉萍,您不是在叫我吧?”哈哈哈哈…!,几乎全班都笑了。刘老师笑着犹豫了一下说:“名单上就一个郝玉萍,应该就是你吧?”点名快结束的时候,居然有个叫张丽华的,是个戴眼镜很斯文的男生。
/
点名结束,刘老师说我们现在要选出两个班长,一个男生一个女生。大家立马沉寂了,因为只有少数同学相互认识,这班长怎么选啊?在集合地见过的,那个胖胖的、带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推开教室门,指着手表对刘老师说:“时间差不多了。”刘老师答曰:“好好,我明白。”
/
刘老师见没人搭茬儿,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说:“因为时间关系,我直接宣布吧。男生班长是唐智云,女生班长是刘慧芬。如果同学们有想法我们今后再交流。”然后刘老师让两名班长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。
/
我心想,原来他们早就内定好了喔,还搞个假招子让我们选班长?
黑框眼镜又进来了,焦急地对刘老师说:“二班已经结束了,你这儿怎么样?”刘老师转身对我们大声说:“今天的报到就结束了,请大家在3月15日上午8点半,在今天的集合地点上车,3月15日我们就正式开学了!”
那个叫郝玉萍的同学大声问,我们现在去干嘛?
黑框眼镜笑嘻嘻地说:“上车!送你们回家!”
/
中午12点15分,两辆大篷车把我们放回了原地。我走到家快1点了。煮了点儿挂面,挖了几筷子芝麻酱,就把午饭糊弄过去了。
/
(刘广吉老师,我技校的班主任,复转军人,仅仅比我们大三岁。曾经与我们一班同学共事多年,他太太小方爱说爱笑,是个非常活泼的漂亮姑娘。曾经与我在同一个班组开平面磨床,并经常与我打羽毛球。没想到刘老师居然在他刚退休的那年冬天,在从菜场买菜回家的路上,毫无征兆地歪倒在路边,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,多可惜啊!)
/
(大眼睛的郝玉萍性格开朗,每天嘻嘻哈哈说说笑笑永不停歇。技校在平谷县夏各庄学农时期,郝玉萍与我同睡一张炕,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好,他家住菜市口米市胡同。万万没想到他三十多岁就走了。人生无常,且珍惜啊!)
每段都是空一行的
这样的排版模式会让阅读变得轻松一些
但是不知为何
发上来之后都自动把空行剔除了
而且我手工加了好几次也无法实现
不知各位看到的版面
每个段落之间是否有空行呢?
至少我的电脑上是没有的
只有密密麻麻的文字
现在我用 "/" 号加以分隔空行
不过看着还是有些别扭
百无聊赖地在家发了几天呆,终于熬到了1974年3月15日正式开学的那一天。两辆大篷车照例把我们拉进大院,便把我们放下了。一个瘦瘦的司机从驾驶室里跳出来,转身就进了传达室旁边的小屋,后来我们才知道,这个房子就是司机班的休息室。
我们稀稀拉拉地从车上爬下来,有几个同学好奇地朝大门外走去,我感觉他们应该发现了什么,所以也就跟了过去。我们七八个人走到厂门口回头一看,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挂在厂门口的立柱上,“北京市第三清洁车辆厂” 一行大字赫然映入我们的眼帘。
这时候刘老师在远处朝我们招手,示意我们几个人赶快过去集合。我们刚往回走了几步,又有一批同学走出大门,盯着这块牌子指指点点,随后被一个矮个子的老师轰了回来。
开学典礼是怎么开的?我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,但是在开学典礼之后,我们才认识了技校的校长侯志强,教导主任就是胖胖的带眼镜的中年人,他的名字叫鲍森。那个矮个子的是二班班主任吴老师,不过这家伙有点儿愣头愣脑的,不像刘老师那样客气随和。技校还有个什么书记,估计也没人能想起来了。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
自从有了高一的经验教训,我就暗暗发誓技校的课程我一定要认真听,一定要把作业好好做,千万不能再掉队了。所谓的公用局技校一共就这两间教室,向外推开教室门就是大片的停车场。罐车、垃圾车和奇奇怪怪的各种车辆占据了多半个停车场。好在技校所涉及的课程也是非常简单,但我仍然以孜孜不倦的初衷地去认真对待,绝不敢再掉以轻心。
刘老师和二班的吴老师从不讲课。讲课的主力是叶老师和胡老师,叶老师白白净净几乎没什么脾气,讲话也是细声细语的,学生捣乱他也是耐心应对,所以许多学生都很喜欢他。胡老师的讲课风格就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,一节课大概有多半的时间在与同学开玩笑。只有那个二班的班主任吴老师,动不动就把学生唬一顿。
大概过了两个多月,教导主任鲍老师说:“今天我开始给你们讲金属材料课。第一个问题,就是要知道什么是铁?什么是钢?”郝玉萍搭茬说:“老师,那您说不锈钢是铁还是钢?”鲍老师突然愣住了,郝玉萍立马给我们做着鬼脸窃喜。鲍老师回过神来对郝玉萍说:“你说不锈钢是铁还是钢?你都说是钢了?还用问我吗?”全班立马哄堂大笑。
上课接下茬儿是郝玉萍的乐趣,他又问鲍老师:“您说外面的那些粪罐,是铁做的还是钢做的?”鲍老师说:“当然是钢做的啦。”郝玉萍继续问:“钢做的怎么还会坏呢?”鲍老师认真地说:“钢也会长锈啊,而且大粪也会腐蚀钢材。”我突然来了灵感,插话问鲍老师说:“那么用不锈钢做大罐可以吗?”鲍老师对着我哈哈大笑说:“当然可以啦!如果让不锈钢罐车去拉上三年大粪,还赚不回个罐儿钱呢!”全班同学又笑了。
在技校上课,基本上就是这个风格,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老师们也不在乎。我每次都是按时完成作业并准时上交。但是没过多长时间,老师布置的作业却越来越少,后来就干脆没有家庭作业了。不过这正中我们的下怀,没作业难道不好吗?
一天我们下了大篷车,画风突然变了。全校的老师都在车下等我们,其中还有一些厂里的干部,当然也包括那个吹哨人。他们怒目圆睁的表情让我们不知所措,随即把我们统统轰进教室,生怕漏了一个。这样的场景把我吓的不轻,往日和谐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,这也太可怕了吧。
我们不知所措地刚走进教室,教室门立刻就关上了,外面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在把守。郝玉萍和那几个爱搭茬儿的同学也老实了,往日和蔼可亲的刘老师与叶老师,表情严肃地站在前面一动不动,紧紧地盯着我们不许交头接耳,他们之间也仅用眼神交流。一贯喜欢与我们嘻嘻哈哈开玩笑的侯校长和鲍老师也进来了,他们投过来那一道道犀利的目光,好像要看破我们每一位同学的心。
评论
最近回复-
回复 pinkow: 四清我想起来了
是后来新建的一个厂
里面非常大
我去过几次呢
里面也有我的几个技校同学
2020-06-08海南 8 4 -
回复 我与汽车四十年: 唐老唐粉早啊,四清在亚运村小营这边,我是说垃圾清运车都换新能源了呢,而且现在开的还很规矩哈,估计被治理了。我还没有换车,国四老迈腾准备开到不能开为止周五晚上离合踩下去弹不上来,叫个拖车拖走了。。。2020-06-08北京 8 4
校长、教导主任和两位老师站在前面,谁都不说话,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看。过了几分钟,校长、教导主任和刘老师出去了,转眼间刘老师回来叫走了一位同学。过了十几分钟那位同学回来了,随即又被叫走一个。
经过四五个轮回差不多就到中午了,气氛似乎宽松了一些。在我们去食堂吃饭的路上,远远地看见了两个警察的身影。那个时候见到警察是很害怕的,我们都感觉到出事了,否则警察不会出现在工厂。
大概下午两点多钟,刘老师通知我们明天去公用局集合,男同学参加基建劳动,女同学参加学习班。说完立刻让我们上了大篷车,又把我们拉回樱桃园了,二班好像还被关在教室里不许出来。
公用局机关在西单商场往北不远的地方。我们按照刘老师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,进去之后男女生就分开了,我们男生负责楼上楼下往返搬砖头。因为这座公用局办公楼,正在进行加层作业,到处都是尘土飞扬,连顶层的天花板都被挑开了。
此时我们同学之间已经是比较熟悉了,便相互打听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?上课上的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?包括被叫出去问话的同学在内,大家都是一头雾水,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?
我们在公用局机关工地劳动了将近两周,又回到技校了。有小道消息传来,说是二班出事了,但是出的什么事儿却谁也说不清。只是听说抓走了一个学生,另外把学生家长也抓走了。好像还有工会主席付师傅被打了,被谁打了?为什么打的?怎么打的?谁也说不清。
吃完午饭,寂寞难耐。我和郝玉萍等几位同学在停车场里瞎转悠,我们发现在停车场的后面,还有个茂密的小树林。我们走进小树林,看见在小树林后面还停着好多好多汽车,这些车的颜色青不青灰不灰,而且还有点儿泛白。我们走近一看哎哟,这些都是高大威猛的新车哇!模样看着像解放,但个头却比解放大多了。好多车的前面还有个像推土机那样的大铁铲,铁铲上面还有两条蛟龙般的装置。
一个穿着工人服的中男人从树林外面走进来说:“这些是苏联的吉尔,是专业的清雪车,当年尼克松登长城的时候用过一次,后来就一直封存在这里。”工人说完话便问我们是哪里的?我们说是技工学校的。工人立刻沉下脸挥着手说:“你们赶快走吧!这里是是非之地,你们以后也不要来了!”说罢便匆匆离去了。
这地方四周不见人影,密集的杂草比小腿都高,周围还有些灌木丛,我有些害怕了。可郝玉萍这家伙却笑嘻嘻地说:“走啊,往前再走走!”我们几个同学已经有往回走的意思了,他却一个人又钻进去了。
“哎!快来啊!我拉开了一个车门!”我们顺着声音找过去,果然见到郝玉萍打开了其中一辆车的车门,并坐在驾驶室的座位上,洋洋得意地朝我们招手。一位同学见状,也走过去拉开了一辆车的车门,随即有两个同学便顺势一起挤进了驾驶室。我站在郝玉萍这辆车的脚踏板上,伸着脖子去看方向盘下面的仪表盘。
我们俩同时看到仪表盘玻璃已经碎了,而且里面的仪表也被砸瘪了。郝玉萍轻松地笑着说:“嘿!怎么是碎的呢?”旁边那辆车传来声音说:“哎哟,这玻璃怎么是碎的?”我赶快凑过去蹬着脚踏板一看,果然那辆车的仪表盘也被砸碎了,而且痕迹很新鲜。我对他们俩说:“郝玉萍那辆车也是碎的。”郝玉萍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,突然醒过闷儿了,他猛地跳下车,“嘭”地一声关上车门说,咱赶快跑吧,晚了就赖到咱们头上了。说罢我们一行人便一溜烟似的钻出了小树林。
出了小树林见前后无人,我们便假装镇静快步往回走。郝玉萍瞪着眼睛小声叮嘱我们说:“别说!谁都不许说!谁要是敢说出去,我们几个一口咬定就是他砸的!”
评论
最近回复-
突发新情况
2020-06-06未知 8 4 -
回复 凤凰岛上的人: 主任的分析很有道理,至少在我们这个技校是绝对正确的,接着往后看,时代特色快出来了。2020-06-05海南 8 4
二班整体不见了。据说我们一班刚从公用局回来,他们就去轮班干活了。但是这几天厂里的气氛还是不对头,出事之前工人师傅们见到我们,几乎都是慈眉善目的,因为这么多年轻人出现在工厂,的确给这里带来了一些生机盎然的气氛。现在可不同了,我们走到哪儿,几乎所有的面孔,都在警惕与冷漠地瞄着我们,我们已经成为厂区内最不受欢迎的一群人。
小道消息每天都在传递。有人说是二班的人把后面的那些卡车砸了。还有人说那天调查了好多同学,终于在二班找到人了。但是动手砸车的只有一个人,已经被抓走了。砸车的是谁呢?叫什么名字?似乎谁也说不清。
又过了几天,有了更加具体的消息。有人说:在后面负责看院子的老头,那天看见几个年轻人晃晃悠悠地从小树林里出来,便迎上去问:“你们是哪里的?进那里面干嘛?”有个大眼睛,手里拿着一截铁棍的年轻人,扬着脖子对老头说:“凭什么告诉你?你管得着吗?”说罢便与另外两个人,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。
老头腿脚不好,紧走了几步就追不上了,便在后面大声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!”那个大眼睛的年轻人用手掌拍着铁棍,回头哈哈大笑着说:“我叫蒋介石!”说罢便兴高采烈地走了。
我和郝玉萍听到这个消息,心里放松了不少。因为我们见到的仪表盘,很明显是被铁棍捅碎的。那么这个案子应该已经破了,那么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了。但是我们还是不敢对别人说我们去过后面,而且看见过被砸的车了,因为搞不好会难逃干系。
但是那个大眼睛的人是谁呢?应该就是二班那个被抓走的人,我们想来想去都对不上号,首先是二班的人跟我们一班从不来往,因为他们的气势明显压我们一头。其次他们几乎个个都牛气哄哄的,连看人都是用那种挑衅的眼神,好像不找茬儿打一架就不舒服,至少我见到他们是能躲就躲。
刚踏实了一个礼拜,二班突然回来了。这时候又有消息说:“二班在公用局惹事了,惹得局长大发雷霆,书记校长今天都去公用局赔礼道歉了。”记得我们在公用局劳动的那些日子,前两天在局里的食堂吃饭,食堂不大窗口又小,而且我们满身尘土,把这些局里干部们惹的很不高兴。从第三天开始,食堂便提前给我们装好盒饭,让我们自己去指定地点取着吃,那么食堂也能安静下来了。
我们取了盒饭不许进食堂,所以每个人都拿着盒饭,找个能避风的地方吃。吃完饭的饭盒就很难说了,看见垃圾桶自然会放进去。我这个人不喜欢扎堆,所以每次都拿到顶层去吃,因为那儿没人,吃完随手扔到身边的渣土堆里,反正顶层就是工地,到处都是渣土,无所谓。
据说那天二班的四五个学生,正在顶层的一个房间扎堆吃饭,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头,背着手走过来说:“你们吃完饭记得把饭盒收集起来,放进一楼的垃圾桶,别到处乱扔。”有个同学抬起头,不耐烦地对老头说:“你谁呀?吃饱了撑的是吧?我们爱扔哪儿扔哪儿,你管得着吗?”这句话顿时把老头气的眼冒金星,什么话没说就下楼了。当时谁也没想到,这个人就是公用局局长。
局长回到办公室大发雷霆,让秘书马上通知技校,把所有学生立即撤走一个不留。还说:“你们这都是从哪儿招的学生啊?你们都是怎么教育的啊?这哪里还有学生的样子!”
惹事的都是他们二班,把班主任吴老师气的抓耳挠腮的。每天嘟着嘴低着头梗着脖子,好像看谁都像坏人。而我们却在暗暗窃喜幸灾乐祸。
我们一班有个索同学,是我特好特好的朋友。有一天中午我到他家玩儿,他说胖子:“如果在白纸坊一带有人欺负你,你只要说‘二驴’是我哥们儿就没事儿了。”我说“二驴”是谁呀?他哈哈一笑说:“是我啊。当年他们把我押到白纸坊541大礼堂,带着手铐开批斗大会,台下的人都站满了,这一带的人谁不认识我?”
除了索同学就是郝玉萍了,郝玉萍自己也说过:“在菜市口一带,尤其是在米市胡同,提我郝玉萍的名字,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”而且郝玉萍这个人,虽然每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,但他却是个爆脾气,如果一言不合,也许他立马就会抄家伙往上冲。
当然我们班还有几位同学也不可小觑,但是与二班男生比起来,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。他们玩儿的可比我们狠多了,也大多了。所以我们班里的几位大咖,也得让他们三分。所以每次相遇,双方客客气气点点头就算过去了。
如今想想也是可笑,我们这些学生都怎么凑一块儿的?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学校为了甩包袱,而编造了一些录取条件,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我们甩给了公用局技校。但是我可远没达到他们的水平啊?在这些社会大咖面前,我连入门级的菜鸟都算不上。
在不到100名学生的公用局技校中,除了这些在社会上的大小玩儿闹之外,光明日报、经济日报的社长副社长的公子居然也裹在其中,另外还有几位时代文人的孩子,不知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进来的。
二班这批人从公用局撤回来没几天,我们便接到通知说:“明天上午全体学生和全体教职员工在食堂召开批斗大会。这是我们学校第一次和三厂的工人一起开会,学生一律坐在前几排,大会全程谁也不许走动,谁也不许说话,谁也不许惹事,否则一定严肃处理,决不轻饶。”
开批斗大会?批斗谁呢?而且是和三厂工人一起开。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?看着刘老师严肃的面孔,我们都感觉此事非比寻常,煞那间空气又凝结了。
评论
最近回复-
回复 我与汽车四十年: 安居乐业才是硬道理
人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的2020-06-08山东 8 4 -
回复 凤凰岛上的人: 这关系户把子女送到大粪厂
真不知道是怎么忽悠的呢
2020-06-07海南 8 4
第二天上午,一班二班列队集合缓缓走进食堂。三厂食堂的规模大概可以容纳五六百人,此时里面已经摆放好了一排排的长条凳,扩音机和大喇叭也装好了。我们小心翼翼地在前排坐好。我抬头一看,哇!在前方的墙上贴着一排大字,上面写着冉同学的名字,另外还有一个女人的名字。如果串起来大概就是“现行反革命分子冉××、简××批斗宣判大会”。
反革命?我心里顿时一惊!我对冉同学比较陌生,一时居然想不起他的模样,但肯定他是二班的。那么白纸黑字上的女人又是谁呢?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。
几名工人在台前忙忙碌碌地做会前准备,这时从食堂前门进来一个穿警服的人,好像是来检查会场准备情况的。我定睛一看哎哟,这不是前些日子三厂新来的赵副书记吗?他显著的特点是一头雪白的头发与精瘦的身材,可今天他怎么就穿上警服了呢?
三厂的主要领导干部已经在前台就位了,批斗大会由穿警服的赵副书记主持。他说今年的6月10号,在我们这里发生了反革命事件云云。经过与上级公安机关的共同研究决定,把本次事件定性为‘610反革命事件’。说罢便宣布把冉同学和简××押上来!
两个反革命分子带着手铐,被两男两女押解上来了,胸口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彼此的姓名。两个反革命分子在主席台两侧刚刚站好,随即被后面押解的两个人,被向下按成了九十度鞠躬的样子。我坐在第二排左侧,距离冉同学大概也就两米不到的位置,我仔细看了看他。哎哟想起来了,冉同学的性格的确比较张扬,那个看院子老人所说的情况,是符合冉同学行为作风的。但是这位冉同学与我曾有几次单独相遇,每次都是他主动与我打招呼,我随即点头微笑而过。如今看到冉同学被弯成九十度,两眼紧盯地面的痛苦表情,而且脖子上还垂着一块木牌,我真的有点儿心疼。
那么另一侧的女人是谁呢?看样子好像有四十多岁,身材娇小头发凌乱。两个女的正在使劲压下她的头,但她时不时还会反抗一下。
批斗大会开始了,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。在现有的记忆中,是冉同学与另外两位同学溜进小树林并坐进驾驶室,然后在冉同学骂骂咧咧的口语中,表达着对技校的不满,随后用铁棍连砸碎了几辆车的仪表盘。
在批判发言中,可以听出那个女人是冉同学的妈妈。她具体是怎么牵连进来的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唯一的印象是她带着冉同学去一个师傅家赔礼道歉,随后又引发了什么纠纷云云。
押解冉同学和他妈妈的四个人,我越看越熟悉,总是觉得在哪儿见过。经身后同学提醒,才认出他们居然是三厂车间里的四位师傅。我看着眼前的场景,后背突然阵阵发凉。说不定我哪天惹了什么事儿,也会被师傅们拉上台批斗的,这简直太可怕了。
冉同学豆大的汗珠滴了一地,他妈妈好像也快坚持不住了。随着批斗发言的结束,从门外进来一名警察。宣布冉同学开除学籍并劳教三年,简××开除公职判刑两年还是三年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听了这个结果,我傻眼了。因为昨天的同学今天就变成了反革命,他的家庭便是反革命家庭,这是我万万也想不到的
批斗审判大会结束,我们懵擦擦地回到教室。教导主任鲍老师进来通知,学校决定提前放暑假,随即用大篷车又把我们放到了樱桃园。
在大篷车上有消息灵通的同学说:“赵副书记是从派出所调过来的,他以前就是警察,而且还是派出所的副所长。”“他在三厂上班还不到一个月,就破获了一起反革命事件,并且还受到了上级的表扬,据说他很是得意。”这种以闪电般的速度便树立了领导形象的做法,不得不承认赵副书记的确技高一筹。
无论如何,一个年仅17岁的孩子背着反革命分子的烙印去劳教了;一位母亲带着反革命的高帽被判刑了。砸了几台车的仪表盘,说了一句我叫蒋介石,这就是反革命。至今我还是有点儿想不通。
我是一个木讷的孩子,没想到走出中学校门的第一节课,居然是“610反革命事件”的无情洗礼。为此吓得我这辈子也绝不敢越雷池半步,绝不敢做半点儿出圈儿的事情。因为我总是觉得背后,有无数双眼睛在等着我犯错,以便让他们能够立功受奖或出人头地。
为此,我感谢赵副书记,您让我平安落地了。
俗话说,冲动是魔鬼。无论在何时何地,夹着尾巴做人是何等重要啊。